只要天空不死,我就永远是一个观星者
 
 

人间草木

碎散闲话。

相机

刚过霜降,万物冬藏的时候,尚不算太冷,却觉得已到岁暮。翻微博翻到了大四时的一些话,猛然就想起在北三环住的那段岁月。
在北三环住的时候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,然则一年下来写得最好的一句诗也不过是“我心中的草泥马在北三环上奔腾呼啸”。经常在写稿到半夜的时候,站到阳台上去望一望月亮——但通常都是望不见的,楼间距不够大,视野不够广。其实好好的过日子,并不会觉得拮据,但那一年立志要攒出一台相机,便从饮食衣着各方面克扣自己。一块五两个的大个呛面馒头,七毛钱一斤的手擀面,京客隆三块钱一份凉面或者凉皮,味道却没有什么差别,五毛钱一串的串串香,冬天吃起来别有一番暖,前一秒还在寒风里瑟瑟着,后一秒香辣扑鼻而来——人总是对这样的味道更敏感些,吃完沿着河慢慢溜达回家。或者干脆买五毛钱的青菜,和挂面一道煮了,开一瓶老干妈,这大致是那半年的晚餐。
后来开春,搬家后,头茬的香椿已经没有,买回去的都老了,然而依然洗净择好腌上,却一时忘了这回事,盐放得略少,竟都坏了去,徒留我无可奈何。快弹尽粮绝的时候翻了翻学校那张借记卡,居然有不少的余额,想了想,是一点稿费和奖学金,当时觉得很多。大四学生有行动力也没那么高的薪水,刨去房租和其他花费,约莫攒了好久,可能将将一年,七月发了工资,我捏着钱跑到五棵松搬回了相机。
之前看一篇文章有点想笑,大致是说刚买相机时恨不得天天枕着它睡。现在想想,或许那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也说不定。自此开始了九爷觉得痒痒我就要替它挠挠的岁月。十五个月,三万次快门,我果然不算一个珍惜快门的人。然而那些风景没有遗漏,都放在了心里,想一想就觉得是一生的珍藏。

报国寺

住在西边的时候街对面就是报国寺,不时去晃悠。经常能看到一大爷带着孙子溜达,是附近的居民,孙子的鼻涕总是不断,鼻子下总挂着一串,一吸溜又吸溜回去,小孩的眼神总是带几分真纯,看着有趣。时常去找卖旧报纸和杂项藏品的大爷聊天。卖小玩意儿的大爷,东西并不好,做旧的痕迹明显,然则路人不当回事,他自己也一派自在闲适——那里买的最好的永远都是现编现串的手串,这个供您涨工资,那个祝您遇桃花,小小一条手串,恨不得系上所有的福寿延绵,然而又是都做不得真的。大爷喜欢给我讲宋时的烟云,明代的诡谲;讲这个鼻烟壶是民国的,您看它的图案;这枚是开元的通宝,或者是那通宝的孙子也不一定;这旧版书总是真的吧,然则您家里有,那也就算了。与他相交觉得三分真三分假三分颠,剩下一分却是我莫名觉得他可爱又温暖。自搬离那里,我再也没去报国寺,再也没有见过他。

逛古玩市场是积习,天津也有,沈阳道,小时候还有带几分神秘的鬼市,半夜踏月而来,极是练眼,卖者神秘莫测,买者气沉丹田,一味的拿着东西眼观鼻鼻观心,不知道得还以为双方都练了内功,一起热身,要在天亮时去决战紫禁之巅。去年回去时,沈阳道已经清冷得略显凄凉,游人若来天津,也只会直奔古文化街,淘十块钱的拨浪鼓,三十块的泥人张,小摊上的伪中国风杯垫五块钱一个,还有广场上热乎乎甜得发腻的茶汤。不像旧时源叔带着我去小地方逛,总能淘到些不常见又美丽的东西,他品位极好,又善度人。他喜欢教我识墨,告诉我墨如何挑,如何调。我亲眼看见浓淡墨色,从他笔尖流泻而出,明朗流利,更富筋骨,是年少时心里最好的字。

凉风起天末,君子意如何?

入梦

前段时间树兄给我打了电话。夏天时曾写过这么一段:“树兄,少年宫师兄。虽然我一直坚称少年宫培训班的师兄算什么师兄,但此人脸皮极厚,且百折不挠,后便渐渐以师兄称之。善丹青,有宋元山水意味。能自度曲(啥?),虽五音不全(并不是),倒也别有韵味(放P),因此不以噪音为论臊他脸皮。有一笔洗,经年不换,乃八宝粥空罐,甚爱之,人称金不换,将来必为树兄传家宝。与树兄已三年未见,十分想念。虽然是同批班,但树兄大我不少,不知他是不是已经找了个树嫂,也不知是不是已经供起了金不换。”再见之下,惊觉都没怎么变,只是树兄已经快成了树爸,笔洗却再也没用过金不换。

高中同学能保持长久联系的其实也不多。Z兄,体微胖,声音清亮,笑容甜美,很阳光,差不多两年的前后桌之谊。无话不谈,无题不说,无事不扯,高中生活因此愉快不少。毕业后一次同学聚,某些事仿佛一夕间失去。Z兄后来去了云南,渐渐话少,乃至于无话。我经常看到他的头像亮起,却不知道用什么缘由去敲他,三句过后,必然呐呐,那不如不说了吧。

C前晚给我电话,说一些细碎的事,今天吃了什么,昨天看了什么,哪本书里有个什么细节,是多么多么的有趣,我能想象她在那边浅笑的样子。去年某段时间C病得很重,我每天单位家里她的病房三头跑,下班回家做饭,然后再弄好了给她拿过去,很晚再乘公交回家,经常会睡着了坐过站。忽然就会想起我们更年轻的时候,很多日子都过得极没创意,一群人去KTV唱一下午的歌,找一家火锅店围炉而食,或者就在公园呆一整天,懒懒的晒晒太阳,更多的时候是去吃路边摊。天津的饮食不甚精致,甚至多粗朴,但是胜在温暖和实在。一碗羊汤两个烧饼,任窗外苦雨凄风,吃下去别有一番畅快。那股子热是从丹田里冒上来的,真真切切的暖,半丝都做不得假。若有机会,我仍愿意这样过。

我是少梦的人,如今也已不大做,有什么入梦都是假话。还是想回学校的,那些回忆多半都与饮食相关:五块钱一份的土豆粉,六块钱一罐的煲仔汤;一食堂的兰州拉面,大姐总会多给我两片牛肉;校门口的奶茶店,略文艺的老板,拿着奶茶晃悠一圈,真真是美好的一天。宿舍能看到山与湖,都是人工为之,现在想想,却觉得很美丽,尤其是夕阳西下之时。夜晚空气通透度高,能肉眼观测流星雨。几次想把80EQ拿到学校去,未果。

北京是不太冷的。这里其实不似北国,没有那么凄凉冷厉。那一冬很晚才下雪。我拿着相机站在昆明湖边,看天地苍茫一片,便想流下泪来。但终究是没有,自小眼泪就硬,长大了便有人说冷心无情,也不去争论,没有意义。
流水行云,也无非一点旧事。
——岁暮天寒,人间草木。

27 Oct 2011
 
评论(2)
 
热度(26)
© 北落师门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