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4 梅子酒
春困秋乏夏打盹，睡不醒的冬三月。
一年中难得有那么几天，叶修什么也不想干。
过年又是雪天，战术大师窝在被窝里干瞪眼，数着房间里有几块天花板。暖风掀着窗帘一晃一晃，飘进来一点微弱的光。叶修蹬着拖鞋趿拉到窗边想拉严实，瞥了眼窗外就停住了手。不像往常南方冬日阴冷青白的天色，湿漉漉的雪，外面气温应该不算太低，地上都化了，一洼一洼，倒影的都是水灵灵的云影。
天气还挺好，那就起床吧。
今年误了回家火车的关榕飞被本市亲戚叫走了，陈果和苏沐橙都早早地起了，正在客厅收拾摆弄着。陈果买了几盆水仙，花期正好赶上春节，暗香涌动一室，也格外温馨。可是风卷花香……叶修吸了吸鼻子，刚醒就又熏困了。
算啦，香就香吧，刷卡登陆连着刷了几个本，做了做春节的活动任务，奖励挺高。游戏打着，暖风开着，老板娘破例没禁烟，叶修大大觉得自己不能更人生赢家。
——啪。
陈果一脸郁闷的看着电闸，春节过节的过节，回家的回家，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人来修。
三个游戏宅面面相觑，谁也没点电工这项技能点。没电没暖气，冻死没人理，不得已三人只能回兴欣网吧凑合一天。
傍晚雪忽然又下起来，三个人顶着风走这短短几步路，鞋子沾满了泥和水。天色已晚，陈果有点为难，想叫外卖，又觉得让人顶风冒雪的不好意思。自己再出去买？沾了热气儿又哪想再挪地儿。
叶修甩甩手：“不忙，我记得有电磁炉？那边冰箱里的菜肉我拎过来了。”
陈果这才注意他拎着的那包东西：“拎菜过来干嘛？”
“我做饭。”
陈果有点讶异，这货看着这么随意，难不成还是个吃货？更重要的是……这货居然会做除泡面外的第二种东西？
可没有谁天生是无欲无求的，没有人生来就如老僧入定不动如山。
叶修嘛，吃货远远谈不上，但十六岁就出来“闯社会”，喂饱自己，还是可行的。
陈果三人虽然都搬到了上林苑，但还留了一些基本的用具在这边。三个人都既来之则安之惯了，不是什么讲究人，好久之前剩下的作料也不妨用用——有大神下厨，陈果十分新鲜。
苏沐橙开心地凑上去想捣捣乱，一会儿打开调料罐作势要倒，一会儿把备好的食材扒拉扒拉玩儿。
陈果有点无语的看着他俩闹腾，不想承认心底其实有那么一丝期待。
叶修做起饭来居然还有点架势，一样样准备得有条不紊。
苏沐橙折腾了一会儿就坐了下来，和陈果聊着天。
时隔多年，说起自家哥哥已经少了许多伤感，更多的是对年少时光的怀恋。
——苏沐秋的厨艺其实挺不错。
明月风露，难以取之食之饮之，可天下的食材，都是老天赠的，老百姓吃饭，讲究一个实在。再懒的人，也怕是有一两样难忘的饮食记忆。走到天涯海角，都能循着味儿找回来。不求吃什么龙肝凤髓，一碗汤一顿面，在记忆里往往就是一等一。什么东西到了苏沐秋手里，都能捯饬得有模有样。
女孩儿总归是有点嗜甜的。H市多桂花，一到时节满城桂花香。别的食材买不起或不好买，桂花却易寻。苏沐秋会给妹妹做一道桂花糖芋头、一道桂花藕，做法简单粗暴直接，并不按常规的来，只把食材蒸熟了，熬了桂花浇上就是，谈不上多好，贵在真挚，让苏沐橙怎么也忘不了那股幽香。
陈果有点沉默，想起曾在苏沐橙房间里看到过一张照片，真正的少年合影。
小小苏沐橙扎着辫子，眉眼特别的黑，打扮得干干净净，短袖白衬衫领口镶着荷叶花边，白得沉静，也白得耀眼，配着齐膝的小绿裙子，特别好看。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站在旁边，一个眉目明朗，另一个弯弯嘴角，带点淡然的笑意。
三个人刚聚在一起时，都是长身体的时候，因此苏沐橙对那段记忆的深刻印象，其实是饿。做饭的原则就是快捷便宜下饭，吃饱是上佳。没什么珍馐盛宴，但因为在一块儿，每一顿滋味都是好的。
陈果想了想又问，叶修和苏沐秋，到底谁荣耀玩得更好？
谁更厉害……就像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谁厉害？老虎和狮子谁厉害？就好比那年头报纸杂志的常见写法，一定要给明星选手套上武侠人物的外衣：什么五圣就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。而兵器谱一定要写七武器，没事找事也得写出十宗罪。赛季前赛季中赛季末就轮着法儿的排十大榜单。
谁比谁厉害……陈果和苏沐橙对视了一下，笑了起来。
叶修很快就预备好了晚饭，果然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色，冲二人挑了挑眉毛：“大眼请过一次铜锅涮肉，沐橙爱吃，下次去B市可以再尝尝，今天随便吃点。”
说着开了锅，涮点肥牛，扔一点豌豆尖烫出来，蘸着火锅底料。清汤原味儿吃着倒也舒服。两个姑娘聊着天，叶修也不插话，只帮她们涮着菜肉吃，过了一会儿起身拿了点梅子酒回来。陈果认识他两年，今天一茬接一茬被震得一愣一愣。这酒是什么时候泡的，她居然都不知道。
叶修不爱也不能喝酒，啤酒两瓶就倒，白酒只限一杯，梅子酒却能浅尝。说起来，确实是三人同住的旧习惯。杨梅下了就丢进酒里，放点冰糖，只待它自己慢慢发酵，褪去梅子的酸，最终带点绵厚和微甜。年节里没什么好东西，过年对坐时一人倒一杯，也算是珍重节日，辞旧迎新。
陈果想，那时吹拂三个少年的江南春风，一定很温柔。
这并不是叶修不可触碰的伤口。年少时的好友，曾经一起共同燃烧过激情与梦想。那么那些习惯，便无须刻意不循，使劲遗忘。
——就好好地妥帖收藏，然后带着你的梦，坚定走向远方。
